变量多、融资难、不确定性大,实体企业如何应对?
实体经济的痛点是“实”不够。“很多企业遇到困难,遇到外界压力,被颠覆,其实就是实力不够,“卡脖子”工程还是自己的产品创新专利不够。”另外是“诚实”不够,比如假冒伪劣的问题,质量、创新、服务不够好的问题都存在。
文丨《中国企业家》记者 刘炜祺
编辑丨周春林
图片来源丨中企图库
“2020年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年份,出现了很多前所未有的特殊情况。”12月6日,由《中国企业家》杂志社主办的2020(第十九届)中国企业领袖年会“筑牢实体经济这个‘大国根基’”分论坛上,华夏幸福基业股份有限公司执行总裁赵威表示。
凛冬之下,参与论坛的其他几位企业家也在这一年感受到了“寒意”,极大的不确定性成为2020年最大的确定性。
“疫情之后,整个国际贸易摩擦越来越大,这段时间中大宗商品的价格波动,特别是我们跟澳大利亚之间的贸易摩擦,铁矿石、煤炭,大规模的价格波动对我们这种行业的不确定因素蛮大的。”天壕环境董事长、聚辰股份董事长陈作涛表示。
除了贸易摩擦带来的挑战以外,今年疫情期间,餐饮、交通运输、旅游等行业均遭受巨大冲击,尤其是交通运输,在上半年几乎陷入停摆。据交通运输部数据显示,2020年客运量断崖式下跌,降幅超过五成,90%以上的道路运输企业处于亏损状态。
“2020年从一季度开始铁路行业承受的压力是最大的,一季度整个旅客乘坐率下降了70%,一二季度加起来下降了40%多。”华铁股份董事长宣瑞国说。
种种变化也引发了企业家们的反思,北新建材董事长王兵直言,实体经济的痛点是“实”不够。“很多企业遇到困难,遇到外界压力,被颠覆,其实就是实力不够,“卡脖子”工程还是自己的产品创新专利不够。”另外是“诚实”不够,比如假冒伪劣的问题,质量、创新、服务不够好的问题都存在,所以说实体经济遇到的困难更多是脱虚向实。
王兵
在赵威看来,虽然今年发生了很多事件、很多情况,催生了很多产业的整合、结构的变化,但在变化中也有很多好的情况,“我们看到的更多的是希望。”
“未来,就是要学会面对不确定性的发生,学会在不确定性中去寻找确定性,这将是企业家们长期要面临和要解决的核心问题。”赵威表示。
天壕环境董事长、聚辰股份董事长陈作涛拥有两家企业,一家是在创业板上市的天壕环境,从事清洁能源;一家是科创板上市的聚辰股份,从事芯片设计领域。所以面临2020年的不确定性,陈作涛的烦恼是两倍的。
陈作涛
对于环境清洁能源产业来说,由于清洁天燃气服务于工业园区,所以疫情之后的工业园区的复工复产是不确定的,继而导致全年的生产任务也存在着不确定性。而芯片产业最大的不确定性就是美国对一些企业的制裁,“包括我们的一些重要客户,这对我们聚辰股份的业务来说存在着较大的不确定性。”
但可以让陈作涛确定的是,中国能源结构的调整从高碳到低碳是一个历史的必然。“整个华北要进行雾霾的治理、环境的改善,一定要提高以天燃气为代表的清洁能源,京津翼地区和泛京津翼地区能源比例的提高,这是一个大的市场趋势。”另外,随着复工复产,整个天壕环境的产供销都达到了正常,甚至超过了年初的预期。
对于芯片设计产业,陈作涛表示,在进口替代的大市场的背景下中国企业将大有可为。“我们在整个全面进行进口替代的市场上,有更多的领域可以参与、渗透。聚辰是做手机存储芯片,应用领域非常广,在消费电子、工业、汽车电子这几个方面,整个市场被打开了,这给我们下一步的市场拓展带来了确定性的发展。”
自身业务和环境的关系,同样也是困扰浙江建龙控股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张伟祥的一个不确定因素。建龙控股主要是钢铁材料生产和服务的一家工业企业,每年的产量大概是4000吨左右,主要企业在华北、西北和东北。
张伟祥
“我们钢铁厂的环境治理比美国和欧洲的工厂做得更好,我们有两个工厂都在市区,一个唐山,一个沈阳,PM2.5的排放指标不比城市差,因为是24小时监测的。像中国的钢铁企业从管理、品质、装备上,很多其实都已经超过了欧美国家。所以我觉得最终还是要自己颠覆自己,而不是别人来颠覆你。”张伟祥称。
另外,钢铁作为受到宏观经济影响最大的行业,金融政策、房地产、大基建,对钢铁行业的影响波动都是很大的。“不确定性因素最大的是这个行业的周期性,还有这个行业这两年去产能怎么样更合理合规。另一个是产业集中度,实际上这两年在不断提高,但是按照行业协会的要求,产业的集中度提高还是不够的。”
张伟祥表示,唯一确定是整个团队会一辈子干钢铁这件事,因为很多的多元化管理是跟不上的。“我们定了5000万吨的规模,把品质、技术、环境都做好,其他板块我们几乎都慢慢退出。”
深受贸易战、国际复杂关系影响的还有利亚德集团,利亚德是一家以智能显示起家的企业,LED显示是全球第一,现在的业务板块分为智能显示、智能景观量化、文旅和VR。据利亚德集团董事长兼总裁李军透露,利亚德本身是国际化公司,有30%的业务在境外,去年销售收入在境外是27个亿,今年受疫情影响,整个海外业务下降30%。
“这个不确定性是企业掌握不了的,包括大国关系什么时候正常化。我们感觉压力很大,现在的状态是出不去、进不来。”李军说。
李军
国际关系的复杂引发的不确定性,对于华铁股份董事长宣瑞国来说也可以变成确定性。
由于上半年整个交通陷入停摆,对整个铁路行业的投资毫无疑问会带来一定的不确定性,尤其是跨国投资收购。
“2016年我在德国收购了一家百年的企业德国BVV集团,是全球最大的做高铁车轮轮渡的公司,不仅供中国市场也是欧洲主要德语区国家几乎100%的市场占有者。但是在这次疫情当中,我们周边的经营环境遇到了极大的挑战。”所幸的是,由于两个竞争对手一个停业三个月,一个停业四个月。中国出现疫情早,华铁把中国的做法推到了欧洲,把不确定性变成了确定性,全年反而出现了供销两旺的局面。
宣瑞国
华铁股份是为高铁车辆提供全方位零部件服务的企业,在高铁车轮轮轴、座椅、给水卫生和备用电池等几个方面是国内最大的企业。同时还有二十多个品类的产品,提供在中国高铁的主要产品上。
“我们的确定性非常明确,我们面对中国最大的消费市场和人口市场,庞大的市场对高铁、对铁路运输的需求是巨大的。2020年颁布了《交通强国的纲要》,同时铁道部也第一次在新型纲要当中提出了建设7.2万公里高铁的发展纲领,这为我们整个全国从事高铁行业的人提供了极大的确定性,我们可以预期未来十年,在未来两个五年计划当中,中国的高铁会一直向前。”宣瑞国称。
对于投资人来说,总能对行业里的变量有着异常敏锐的感知,“以前的千团大战最后就跑出来几个,其实很多就没了,现在的社交电商,很多人在做,最后很多人都可能颗粒无收。”汉能投资集团董事长兼CEO陈宏表示,投资行业就是要在不确定中寻找确定性。
陈宏
而这些不确定对于投资者来说则意味着变量,而对于传统企业来说,更大的变量在行业、在产业、在市场中。
北新建材董事长王兵坦言,最大的变量在行业的生态。北新建材是一家央企的上市公司,主营业务是绿色建筑新材料,目前石膏板业务是全世界规模最大的。同时进军了防水材料和涂料产业。
王兵表示,进入防水行业和涂料行业后,发现这两个行业很复杂。之所以说最大的变量在行业生态,是因为王兵发现好的行业生态才能持续有竞争力。
“任何一个行业它的核心竞争力是产品、技术、质量。有些企业是靠垫资、靠欠款来换取订单,甚至是用股权换市场。这就会导致很大的问题,谁去关注产品的质量、技术、性能呢?最后会变成劣币驱逐良币,或者说导致所有的企业都没办法按照企业的规律和逻辑去进行投资和研发,不重视质量,所以这是我们所处的行业最大的变量。”
对于利亚德总裁李军来说,最大的变量在于日新月异的市场环境。据李军观察,LED显示行业最大的变量就是大企业开始进入了,“疫情来了之后,大家开始通过视频会议办公,视频会议的需求量爆增。5000万个会议室如果用LED或者大液晶就是50万个,1个20万的话也是1000亿,非常大的市场,所以大家都纷纷进入LED显示行业和视频会议系统行业。”这里面出现了几个知名的身影,有三星、海康威视、京东方等。
李军认为,促进这个行业的整合重组已经开始,这对利亚德来说是一个非常大的变数,但也是非常大的机会。
“大家看液晶电视,全国不超过10家,这么大的行业不到10家。那为什么LED显示上百家呢?说明这个行业还没有整合到位,前三名占了60%的市场是非常有必要的,而且是一种必然,是一种市场规律的表现。所以这个市场的变数来了之后怎么抓住机遇,对这个行业是个机遇,对利亚德本身也是个机遇,”
今年在招商引资方面感受颇多的赵威,对“变量”也有深刻的感受。华夏幸福主要围绕核心都市圈布局产业新城,围绕产业新城做产业发展的相关工作,主要包括在产业定位、区域研判、金融支持及企业选址等方面提供专业服务,打造良好的产业生态。
赵威
在赵威看来,当前有两个变量:一是很多区域的产业定位比较雷同,说不清所在区域有什么明显竞争优势,给招商引资工作造成无所适从和标的不明确的问题。
赵威解释称,“针对这类问题,我们往往会将产业定位延伸到五级甚至六级产业目录,将招商赛道打开,将产业定位颗粒度进一步细分。有了明确的分类、明确的招商对象,才能匹配对应的招商政策和资源。”
第二个变量是今年的各种不确定性。“今年发生的很多情况,催生了很多产业的整合、结构的变化。在招商引资过程中,要更多关注产业生态的打造、产业集群的成型、以及产业整合的机会。要研究行业及区域的整体产业发展未来趋势,才能更好地指导招商引资,促进区域产业生态的形成。”
在聊到所在行业当前面临的最大的困难时,几位参与论坛的企业家不约而同地说起了融资难这件事。
陈作涛表示,“民营企业的融资成本、融资通道,实际上这是个老问题,如果说连这些行业领军的上市企业融资成本都一直居高不下的话,中国实体经济压力就可想而知了。”
在海外投资过程中,宣瑞国也有切身感受,“我们在对海外的投资当中,对接的项目相对来说比较小,作为民营企业,我们很难得到国家主体金融机构的支持。”
汉能投资集团董事长兼CEO陈宏认为实体经济融资有两种方式,一个是从银行贷款,另外一种是股权投资。
在陈宏看来,传统企业有两个问题:第一,一些传统企业的CEO们,对接受股权融资、把股权给别人很不情愿,“所以等到出问题的时候公司没了”。第二,投资人更愿投资头部企业。
据陈宏的多年经验来看,“为什么在新经济行业里,像互联网行业,包括新组建的消费品牌,他们的融资量非常大,同时企业又发展得很好,负债率又很低。我觉得很大的原因在于,这70%左右的VC和PE的投资都投到了这些新经济里面的互联网企业、科技企业,而很少有人把钱投在传统企业里。”陈宏说。
陈宏举例称,“就像贝壳,贝壳从今年起到现在融了80亿美金了,它的市值已经超过万科多少倍,但是它没有什么负债,轻松上阵,很多地产商是负债累累,怎么跟它战斗?所以资本在这里边起了非常好的作用。”
同时,陈宏在走访一些优秀企业后发现,有些企业市值一直起不来,但是它内部有非常好的科技,如果做拆分,这部分业务市值可能会远远超过母公司,这就是寻到了资本。如果把撑不住的资产卖掉,重新把资金拿回来发展主业,为何不可呢?
“作为一个CEO来讲,我们告诫CEO一定要关注资本市场的变化,别埋头干事。”陈宏称。
拥抱变化,在不确定性中寻找确定,是实体经济企业未来逃不掉的课题。